第335章 小孟的赤诚之心

沈铭铮皱着眉头，用湿毛巾反复擦拭着军裤上的污渍。军绿色的布料上，油渍已经晕开成一片暗色痕迹，他修长的手指用力按压着污渍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但汤渍就像个顽固份子，怎么擦都擦不掉。

江主任瞥了眼门外早已不见踪影的王绮南，马副主任也已回到座位坐下。他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杯中的茶叶在热水中缓缓舒展。

“王绮南同志啊……”  他叹了口气，“也算出身世家，她家往上数三代，可都是宁城、滨城政府机关的要员。她父亲生前是省组织部部长，只可惜……”

江主任的茶杯轻轻落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可惜他刚上任不到一年就出了意外去世了。”

马副主任冷冷一笑，补充道：“王老爷子要是还在，他们家也不会出王绮北那样的人！要不是王绮北那档子事，他们家现在哪会落得……”  话没说完，他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沈铭铮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难怪……  难怪王绮南总是那样任性妄为，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得不到的就闹死闹活的！他想起上次王耀东给他打电话说王绮南割腕自杀的事，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过，不管王绮南原来的家世如何，都与他无关。他以前不会跟她有什么牵扯，现在更不会与她有任何往来。

“小孟。”  沈铭铮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去让他们换个服务员。”  他生怕王绮南再给他们上菜下去，不知道还会对他做出什么举动来。

“是！”  小孟立即起身快步走出包间，走廊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隐约的油烟味。

服务台前，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子正指着王绮南的鼻子训斥：“连个菜都端不好！你以为你还是大小姐吗？要干你就好好干，要是不想干，你就趁早滚蛋。”

王绮南低着头，手指紧紧绞着围裙一角，指节都泛了白。

小孟站在转角处，看见一滴泪水从王绮南的脸上滑落，砸在她的黑色布鞋上。

那人又骂骂咧咧几句才满意地走了，那人一走，王绮南突然转身掩面朝后门跑去。

“哎哟，她以为她是谁呀，批评两句就哭，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不成！”

“受不了气就别干呀！”

小孟悄悄跟了出去。

后院角落里，王绮南蹲在堆满煤块的墙边，把脸埋进膝盖里。小孟轻手轻脚地走近，听见她压抑的抽泣声。

小孟站到她身旁，看着她，拿出手帕递过去。

王绮南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手帕，不由微怔，尔后猛地抬头，红肿的眼睛里还噙着泪水。当她看清是小孟时，脸上闪过一丝难堪，急忙用袖子擦了擦脸，却把煤灰抹在了脸颊上，不由红着脸又低下头。

她不想让小孟见到她如今这落魄的样子。

“王同志，你没事吧。”  小孟将手帕放到她手上，蹲在她跟前，关切地看着她。

小孟蹲在王绮南身旁，闻到了她身上油烟味里混杂的一丝茉莉香，那是他熟悉的香味。以前王绮南坐他们车的时候，她身上也有这种香味。想来，这是她唯一还保留着的往日的习惯。

王绮南拿过手帕擦了擦眼泪，冷笑，“有没有事，你不都看到了吗！”  她声音沙哑，却还要强装强硬。

“在这里这么委屈……”  他轻声说，“有没想过做点别的？”

王绮南嘴角掀起一抹冷笑，“不做！不做我吃什么！我们家被查抄，很多东西都被没收了，说是我姐的非法所得。现在，我们家只剩下一座空房，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连我嫂子现在都得出去找工做，我若不上班，我喝西北风呀！”

她擦眼泪的手指微微发抖。小孟看到她曾经纤细的手指，现在变得粗糙了不少。

“可以自己做点小生意呀。”  小孟深吸口气说道。

“你说是倒容易，做生意，不得有本钱呀！我哪来的钱！”

“我，我攒有一些，你若是需要，我可以先借给你！”  小孟说道。

王绮南震惊地看着小孟，“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去做点小生意吧，我攒了些钱，可以借给你，若是不够，我可以去跟战友们借，你需要的本钱，我一定可以凑出来给你的。”

“小、小孟……”  王绮南眼眶再次泛红，愣愣地看着小孟，脑海里闪过一幅幅小孟在车上陪她聊天、对她嘘寒问暖的画面。

“小孟！”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了，所有伪装的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猛地一头扑进小孟怀里。

小孟猝不及防，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带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感受着怀里娇软的身躯，小孟惊呆了，僵在原地，双手不知所措地悬在半空，心跳快得像在跑五公里越野。他身上衣服的前襟很快被泪水浸湿了一片，却还是一动不敢动，他僵着身子，双手悬在空中不知该往哪放。

“王、王同志……”  小孟结结巴巴地开口，喉结上下滚动，“你，你能先起来嘛……”  他的脸红得像个茄子。

王绮南这才如梦初醒般松开手，羞得俏脸通红，慌乱地抹了把脸，却把手上的煤灰抹得满脸都是。

这世上，只有小孟一如既往地把她当朋友，关心她，问候她。

“对不起……”  她难堪地低着头，看见自己围裙上的油渍，难堪得无地自容，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没，没事。”  小孟笑着，理了理衣服。

“我，我不会做生意，不知道做什么！谢谢你的好意了。”  王绮南低声说道。

“你或许可以试试摆个书报摊。”  小孟说，“我姐姐就在我们那的县城卖报纸杂志什么的，生意挺好的。我见滨城里也有不少书报摊，生意应该都挺好的。”  他眼睛发亮，“你有文化，还会写文章，肯定也能行的！”

王绮南抽泣着，“我怕营业执照办不下来！”

“我，我去找营长帮忙，他关系广……”

“找、找他帮忙！”  王绮南震惊地看着小孟，“他怎么可能会帮忙！就算他肯帮，要是苏瑾萱知道了，肯定也不会让他帮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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