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中秋佳节,父亲让我和叶澜歌带着各自的夫婿回家赴宴。

裴珏在我父亲的保举之下,跌跌撞撞地从从九品下,爬到了从七品。

可他依旧被叶澜歌看不起。

初桃替她盛饭时,不小心将碗打碎在她脚边,家中没有外人,她连装也不想装,抬手就给了初桃一记耳光,打得初桃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裴珏不过是劝了两句,直接被叶澜歌怼了回来。

“你那么心疼她,倒不如收了她做妾如何?”她将银筷子重重拍在案上“在我跟前眉来眼去,当我是死人吗?”

裴珏蹙眉,当着父亲的面,他又不敢发作,只是默默垂下头,扒着碗里的饭。

和裴珏之间的战火燃不起来,她又将气撒在初桃身上,用力拧了初桃的胳膊一把,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贱丫头,你说,你是不是早就想爬裴珏的床了?你个不安分的东西!”

初桃红着眼慌乱摇头,嘴里低喃:“我没有……我没有.......”

直到父亲开口呵斥她,这场闹剧才算结束。

“够了,今天是家宴,非要闹得这般鸡犬不宁吗?”

父亲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不少,这几月朝中变故不断,皇帝病重,还未立储,几位皇子为了争夺储位,明争暗斗,各自招揽幕下之客。

父亲原本是三皇子的亲信,三皇子兵行险着,仗着手中握着御林军的令牌,竟然蠢到夜闯宫闱,结果被早就蹲守的二皇子和四皇子围攻,成了瓮中之鳖。

三皇子进了天牢,大概率会被定个谋反之罪,就是皇帝不治他的罪,等皇帝一死,新帝登基,也容不下他。

这情节倒是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我父亲没了主心骨,生怕牵连到自己,他迫切地想找一个新的靠山。

晚宴过后,父亲连月饼都没让叶澜歌和裴珏吃,就打发她们回去了。

走的时候,叶澜歌还在打骂初桃,初桃跛着一条腿,哭哭啼啼地跟在他们身后。

父亲命人带刘元齐去花园里赏月,又把我叫到书房中。

他没有直奔主题,而是特别耐心地替我剥了石榴。

“霓裳,石榴多子,借着今天中秋佳节,向月仙许愿你早日怀上孩子,来,吃个石榴应应节。”

我扯了扯嘴角,将那碗如宝石般鲜红的石榴,往他面前推了推。

“父亲,我吃不了石榴,一吃石榴便会全身起红疹,又疼又痒。”

他听我这么说,尴尬地笑了笑,悻悻地缩回了手。

他又问了我一大堆,类似“刘元齐待你好不好?”“侍奉公婆可还辛苦?”之类的问题。

继而才引入正题,问我我公公最近与哪位皇子走得近,府上有哪些大臣来拜访过。

“刘家家规森严,我天天在后院待着,怎知道前院的事?”

听见我的回答,父亲脸上有些失望。

“不过——”我话锋一转“吃饭的时候,公公倒是透露过,大皇子近日邀他过府饮酒,还说他会全力支持大皇子。”

父亲眼眸一亮:“你公公这等谨慎之人也选择了大皇子,那说明大皇子立储的机会很大,这对我而言,倒是一盏明灯。”

呵呵,我公公一直是持中立态度的,他从不结党营私,也不站队哪位皇子,我告诉我父亲,我公公投靠大皇子,是我捏造的。

因为我知道,大皇子和三皇子一样,沉不住气。将来也是和三皇子一个下场

只是大皇子犯的罪更大,他在皇帝的药里下毒,只是下毒未遂,毒死了替皇帝试药的太监。

我父亲虽与我公公交好,但如今朝中局势波谲云诡,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如意算盘,他自然也是不敢当面问我公公的。

我一直表现得乖巧听话,父亲对我的话,自然也是深信不疑。

刘元齐好一会不见我,便闹开了,我匆匆告别了父亲,带着刘元齐回府。

婆婆对我倒是愈发松散了,她让我多陪着刘元齐出去走走,总是闷在后院之中难免会有好心情,心情不好,不容易有孕。

我带刘元齐去茶楼听曲儿,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坐在了我们对面,他手执长剑,坐定后,摘下斗笠,斗笠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多年不见,俊俏不减当年。

“别来无恙,季怀安。”

他消失的这些年,我暗地里一直与他有联系,他远走他乡,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又突然出现。

我们都太了解叶澜歌,一直留在身边的,她未必会珍惜。失而复得的,倒是可能让她丢了魂。

8

翌日,我去了裴府,给叶澜歌送去了一条珊瑚项链。

她把玩着品相还算好的珊瑚项链,眼中略有狐疑:“你会有这么好心送东西给我?”

我笑道:“姐姐误会了,这项链原是父亲要送给姐姐的,中秋节那日姐姐与姐夫走得急,他托我给你捎来,这几日府中杂事多,我也抽不出身。耽误到现在才来。”

她将项链放在脖子比画一番,对铜镜中的自己非常满意。

“说你是一条贱命,倒是没说错,都做了少奶奶了,还像个奴婢似的亲力亲为。听父亲说你一直没怀上,你被你公婆催得紧,唉,也不知道她们催你作甚,也不想想,若是将来你再生个傻子,你们那刘府,都要成傻子窝了。”

她戏谑地看着我笑,像往常一样地嘲讽我。

“我那夫婿确实不太聪明,这些日子我带着他看戏听曲儿,他连红白面谱都分不清,说起这事,我昨日在街上碰见一熟人,就是之前家中的那个护卫,长得极为俊俏的那个,叫季什么来着……”我故作玄虚地说道。

叶澜歌怔了怔,窦地抓住我的手腕,语气急切地问我:“季怀安?你碰见季怀安了?”

我点点头,继续说道:“是啊,他说他回京办些事,现在人就住在如意客栈。”

叶澜歌愣了神,眼神变幻莫测,先是欣喜,继而转为担忧,最后似是陷入了沉思。

我说完该说的了,起身便要走。

走到门口时,叶澜歌忽然把我叫住。

“叶霓裳,我和季怀安的事,你一早就知道吧?为什么还要特地跑来告诉我他回京的消息,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嚯,我真是有些低估她了。

我理了理情绪,缓缓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因为裴珏啊。”

“你横刀夺爱,抢走裴珏,毁我婚约,害得我只能嫁给一个傻子,我怎么可能不恨你,我知道你喜欢季怀安,甚至还想过与他私奔,我就是故意告诉你季怀安回来了,反正你现在已经嫁人了,我就是想看你爱而不得的样子。”

我演得极为逼真,甚至连声音都在颤抖。

叶澜歌眼底的那份猜忌慢慢消失,她发出了猖狂的笑声。

“哈哈哈,叶霓裳,你知道我们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你得求着一个男人去爱你,而我,只要勾勾指头,男人就会主动扑倒在我的裙摆之下。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得不到的人,只要我想,季怀安照样为我癫狂。”

很好,很自信,我希望她能保持这份自信。

不出所料,叶澜歌急不可耐的去如意客栈找了季怀安,上演了一出“我问你答”,“我哭你哄”的煽情戏码。

最终,叶澜歌主动褪去衣衫,将季怀安摁在床上,直到他筋疲力尽,两人才相拥着酣然睡去。

叶澜歌与季怀安腻在一起一宿,她夜不归宿,裴珏也没有过问。

倒不是裴珏不想过问,是他忙着与府中的婢女偷1欢,压根不知道叶澜歌没有回来。

裴珏与叶澜歌各玩各的,最终的结果便是,府中的婢女与叶澜歌双双怀孕。

裴珏与叶澜歌给彼此互相送了绿帽。

只是这一次,就算裴珏再迟钝,也有所察觉,毕竟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未经人事的懵懂少年了。

他数着日子,他很久都没有碰过叶澜歌,叶澜歌肚子里的孩子压根就不是他的。

这层窗户纸捅破了,裴珏没有再给叶澜歌留面子。

他破口大骂叶澜歌是破鞋,叶澜歌也不甘示弱,骂裴珏。

两个人你来我往,最后裴珏对叶澜歌大打出手,将她打得大半个月下不来床。

叶澜歌朝着要与他和离,裴珏不同意,他还要倚仗着我父亲在官场上争名逐利。

于是一碗堕1胎药便送到了叶澜歌床前。

这次叶澜歌是铁了心不喝,灌进去,她又吐出来。如此反复十几次,都没成功。

她腹中的孩子也是顽强,反复折腾,都没有滑胎。

叶澜歌想着,等她与裴珏和离了,便与季怀安成婚。

只是令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是,她府中那个替身,萧怀安,以为叶澜歌肚子里怀的是他的孩子。

他闯入叶澜歌房中,想要带着她私奔,结果被赶来的裴母撞了个正着。

裴母当场下令命人将萧怀安打死,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叶澜歌拦着不让动手。

她和裴母推搡之间,裴母重重摔在地上,后脑勺磕破,流了一地的血。

裴珏赶回家时,裴母已经没气儿了。

裴珏一怒之下,命人将叶澜歌囚禁起来,初桃趁机“将功折罪”,把叶澜歌干的丑事全吐给了裴珏。

裴珏这才知道,原来当初叶澜歌怀的两个孩子,没有一个是他的。

他恼羞成怒,失去理智,命人将她的手筋和脚筋挑断,丢进了荒废的院落中,每天只给她喂泔水。

这事传到了我父亲耳中,我父亲带人上门要将叶澜歌接回家。

裴珏总算硬气了一次,以“这是我裴家的家事”一由,拒绝把叶澜歌交给她。

父亲盛怒,裴珏丢了乌纱帽。

可父亲最终还是没能把叶澜歌从裴珏手上救出来,因为他扶持的大皇子出事了。

我父亲与大皇子走得近,受了牵连,蹲了大狱。

我去狱中看他的时候,他已被折磨得骨瘦如柴,两鬓花白。

狱中寒湿,他得了风寒又没有郎中为他医治,他已病入膏肓。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隔着牢门向我交代他的后事。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父亲您放心,等您去了之后,我会用上一卷凉席,将您送去乱葬岗,乱葬岗附近有一个狼窝,它们每天都成群结队地去乱葬岗觅食,将新鲜的尸体啃得干干净净。”

他惊恐地瞪着我,因为太瘦,眼球几乎都要跑出眼眶外面了。

“你……你........”

我笑着站起身:“我都是跟您学的呀,当初您不就是这样对我母亲的吗?哦,您放心,我会命人给您打造一个灵位的,还会找个地方妥善安置,刘府的茅房怎么样?我觉得那个地就挺适合您。”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表情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心口。

我没了耐心,不愿意在这里与他浪费口舌,但我还想给他补上一刀。

“父亲放心,我知道您放心不下长姐,等您去了,很快我便会让长姐来陪您的。”

说罢,我转身走出了牢房。

我骗他的,我怎么能让叶澜歌死得那么痛快呢!

裴珏丢了官,又死了母亲,半生功名如浮云,他变卖京城老宅,打算举家南迁。

我花钱,买下了他的老宅,我请求他将叶澜歌留下。

“她毕竟是我的长姐,如今父亲落难,她只剩下我这一个血缘至亲了。”

裴珏本就没想过带她一起走,我开口讨要她,他自然是十分乐意将叶澜歌留给我处理。

他宠幸的那个婢女替他生了个儿子,与他依偎在一起十分恩爱。

“惠娘,你去端壶茶水来。”裴珏有意支开她。

女人顺从地点头退出房间,裴珏的眼神突然就暧昧了起来。

“霓裳,那日1你与那贱货的对话,我都听见了,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我,不如你跟我一起走吧,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说着他便要来摸1我的手,我侧过身去,强压住心中恶心。

如今我对他倒也不需要有什么忌惮了。

“你错了,我说过我心中从来就没有你,我原以为你只是薄情,现在看来,倒还朝三暮四。”

他被我说得面色羞愧,支支吾吾地一时接不上我的话。

“我没有心情与你叙旧,既然我买了你的房子,便会替你收拾你的烂摊子,你干净走吧。”

裴珏甩袖离去,带着几名家仆,离开了裴府。

深秋叶落,我由初桃搀扶着走过长廊,锁着叶澜歌的院子破败不堪,腐烂的树叶混合着污水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我破门而入的时候,叶澜歌正趴在地上,用手抓着地上的半碗泔水。

初桃走上前去,一脚踹翻了她手中的破碗:“你连泔水都不配吃!猪狗不如的东西。”

叶澜歌这才恍然大悟:“你……你这个贱婢和她居然是一伙的!”

她衣衫褴褛,身上的襦裙脏得看不出颜色,向来梳得精巧的发髻早就散了,头发结成团,混着泥土和树叶。

她的指甲里全是污垢,模样也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

初桃这条瘸腿,也是拜她所赐。

初桃十岁那年,被叶澜歌逼着爬上五米高的捡纸鸢,初桃在树上两腿发颤,叶澜歌在树下用石子丢她。

初桃从树上摔了下来,摔伤了腿,叶澜歌却不让人给她医治,导致她一条腿落下了终身残疾。

初桃的娘是后厨的帮佣,因为给叶澜歌送菜时,不慎将汤汁溅到了叶澜歌的裙摆上,便被叶澜歌命人夹断了十根手指,受伤后高烧不退,不治身亡。

桩桩件件,皆是血泪。于是初桃就做起了我的眼线,替我监视着叶澜歌的一举一动。

“你以为还会有人来救你吗?裴珏走了,父亲坐了牢也快死了,这房子现在归我了,你也归我了。”

叶澜歌终于面露恐惧,她嘶吼一声,猛地将头撞向地面,可惜地上的落叶太厚,她死不成。

“姐姐,你放心,我会每天都命人给你送来一桶泔水,还会在你的房子的地板和墙壁上铺上厚厚的褥子,我不会让你死了,我要你一日复一日地生活在绝望与恐惧中,我要你替我娘赎罪。”

她仰头看着我,嘴里不停地咒骂我。初桃脱下袜子,塞住了她的嘴。

叶澜歌比我想得决绝,她在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后,选择了最后的体面——咬舌自尽。

我命人将她的尸体沉塘喂了鱼。

裴珏最终也没能逍遥快活,他在南下的路上遇上了山匪,举家都被山匪灭了口,连他还在襁褓中的婴儿,也未能幸免。

秋去冬来,我终于为刘府带来了好消息,郎中替我请出了喜脉。

公公婆婆都乐疯了,刘元齐虽然不知道什么叫他要做父亲了,但他也跟着一起乐。

他不乐倒不要紧,一乐就出了事。

他狠狠滑了一跤,脑袋磕到了地上,昏迷不醒。

婆婆吓得不轻,因为刘元齐小时候就是因为摔了一跤才变傻。

刘元齐一直醒不来,京城中能请的名医都请来看过了。

最后,公公恳求皇后娘娘,请了宫中的温太医来为刘元齐诊脉。

温太医细细诊了之后,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刘元齐而是受过伤,脑中有淤血才会一直痴痴傻傻。

刘元齐这一摔不知怎么的,脑中的淤血竟然在慢慢散去。

温太医说等淤血散尽,我们再加以引导,刘元齐今后可与常人无二。

公公婆婆说刘元齐这叫因祸得福,说我是刘元齐的福星。

我怀胎十月,为刘府生下一个男婴,我惊讶地发现,儿子手臂上有一个朱红色的月牙胎记。

前世我与裴珏那个被妾室害死的儿子,手臂上也有同样的月牙胎记。

原来,上一世来过的人,这一世依旧会来,一世凄苦,两世救赎。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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