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章)
白纱底下的脸庞被刀痕刮的面目全非,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梁凤嫣强忍着不适,伸手拨开她颈间的长发,沾满了锈色血渍的玉坠紧紧贴着锁骨,在日光的照耀下暴露在她的眼前。
梁凤嫣双腿一软,眼前渐渐蒙上一层朦胧的水雾,扶着棺材的边围,浑身乏力地跪倒在了地上。她攥住那熟悉的吊坠,倏地热泪夺眶而出。
乌鸦呜咽着高飞,荒秃的树枝随着凛冽的冷风在冬日里摇曳生姿。土褐色的地面铺上了厚重的雪毯,入目尽是刺眼的白,让人难免心生凄凉。
经历了一点小插曲,葬礼重回正轨。梁凤嫣缄默地站在闻攸妍身旁,全程低垂着头,红着眼神情恍惚。
小报记者将她一系列的反应都拍了下来,仪式结束后,闻攸妍找到这位混进来的记者,给了她一笔钱,要求是明天的头条新闻照她吩咐的写。
回到车上,梁凤嫣仍然无法从好友逝世的哀伤中抽离出来。她本应先到将军府复命,此刻却没了心情,赶走专门负责开车的将士,自己一个人开去上海郊外漫无目的地散心。
傍晚,寂静的夜幕悄然降临,梁凤嫣在回家的路途中被彭辉德手下的官兵驱车拦了下来,无言地递交给她一封信。
梁凤嫣迟疑地瞥了他一眼,撕开信封,一根熟悉的红绳落在她的手腕上,里面竟装着她借给明非墨保命的坠链。
“我在将军府,不必担心。”
是明非墨的字迹。
她徐徐蹙起眉,将信叠起收好,装着满腹疑问,赶往将军府。彭辉德刚刚接了上头的命令,有要事在身,没有办法招待她,便派了其他人在门口侯着,领着她去后山隐蔽的军事医院。
梁凤嫣对这儿并不陌生,相较于普通的医院,这里各个方面的资源都是从国外引进的最高技术,所以小时候生病梁烨总把她送来调养。
跟着上到三楼,唐惠端着饭盒从病房内出来,正好迎面与她撞上,梁凤嫣见到她赶忙扬起笑容,礼貌地招呼道:“唐姨。”
“梁小姐来了,快进去吧。小姐在房里恭候您多时了。”唐惠慈善地笑着,朝她微微颔首,走过去热情地拉着她的手,敞开门往里推。“你们先聊着,我再去备点糕点和茶水拿过来。”
她的盛情难却,梁凤嫣无奈地应下来,给她让出位置,侧身进门去。
梁凤嫣将信封和玉坠置在病床旁的木柜上,拉开她面前的椅子坐下,神情带着几分质问的意味,语气稍显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明非墨对于她气势汹汹的愤然只是笑了笑,拍着她的手背柔声安抚了两三句,方才让梁凤嫣紧绷的情绪放松了些许。
“说来话长。”她把这半个多月来发生过的事一一与她讲述。
明非墨在谈吐的过程中心境出奇的平和,好似遭受闻攸妍背叛的人不是她,在明宅遭遇无尽虐待和被造谣意外身亡的人也不是她一样。
她的性子是公认的温吞,梁凤嫣不同,听完她这番话几乎是即刻便炸毛了,咬牙切齿地啧道:“我早就该想到,这个女人靠近你一定是不怀好心!”
“是我们明家欠她在先,她只不过是来要回属于他们的东西罢了。”明非墨叹了口气,一报还一报,在这件事上她们并没有错对之分。若是谈亏欠,闻攸妍为了复仇所付出的行动可比她惨烈成百上千倍。
“你啊,就是因为你脾气太好,才会被他们肆无忌惮地摆弄。”梁凤嫣一向对人不对理,她只关心明非墨有没有受到委屈,“等我爹回来,我绝对要让他们付出该有的代价。”
“Coco!”明非墨佯怒地嗔了她一眼,柔声说教她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何必再纠缠着不放呢。”
梁凤嫣抿紧唇,靠在椅背上,仔细打量起她别扭的神情,缓缓眯起了眼睛:“你还喜欢她是不是?”
明非墨没有料到她会问的这么直接,一时不免有些愣神,继而低下头陷入了沉默。
她沉吟了许久,轻微扯动了一下嘴角,扬起一抹淡然的笑容:“我没有办法欺骗内心,但经历过这回,我想我也不会再作践自己了。”
“你这样想就对了。”梁凤嫣与她的看法相同,敢爱敢恨并不是丢脸的事,重要的是要学会调节好心态,栽了这个坑,下次就避开着走。
夜深,处理完明非墨的事情,柳煜峰匆匆赶回明氏召开董事会,闻霖霖熬了将近一个月,终于偷得一晚空闲,回到家里休息。
唐惠被遣走了,张平治也被柳煜峰杀害,偌大的府邸人去楼空,登时显出一派沉寂。冷风从半开的玻璃纱窗灌进来,刮过肌肤寒冷刺骨,更觉凄凉。
闻攸妍早早上楼进了房间,客厅的灯关着,闻霖霖摸着黑拿钥匙开门。里面静得透出几分诡异,她环顾了一圈周围,心里隐隐感到不安,快步走到二楼。
恬淡的月光轻洒在长廊的木板上,她摁下闻攸妍卧房的门把,呛鼻的浓烟朝她扑去,整间屋子都被难闻的黑烟缭绕,让人难以呼吸。
闻霖霖捂住口鼻,速即穿过烟雾,将紧锁的窗户推开,把浓烟散出去,又拿花瓶里的水浇进火盆,方才止住了这场闹剧。
闻攸妍穿着宽松的丝绸睡袍,手攥成半拳,撑着脸颊,坐姿慵懒斜靠在沙发椅上,指间夹着已经被烧了一角的照片,头脑昏沉地晕了过去。
她睡的主卧,房里自带了间便捷的淋浴室,闻霖霖去打了盆热水来,浸湿毛巾,为她轻轻擦拭掉身上沾染的尘灰。
她捏着闻攸妍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将她指缝间的照片抽出来,是她们和明非墨、唐惠一起拍的全家福。再看闻攸妍昏睡中紧锁的愁眉,不自觉敛起了唇瓣,心里生出些许唏嘘。
她是在这次计划行动前得知的真相。柳煜峰原本打算通过赘婿的方式嫁入明家,怎料出现了变数,单凭她们两个人的力量,很难做到天衣无缝地将明氏转移到她们名下,而闻霖霖的出现,正好解决了这一难题。
柳煜峰察觉到了她对自己的爱意,便稍稍用了点手段,把她骗进了早已设好的局里。闻霖霖虽然不及闻攸妍聪慧,但她明白柳煜峰对她只有利用的意思,尽管这样仍甘之如饴。
“咳咳……”闻攸妍痛苦地蹙着细眉,从梦中渐渐转醒,闻霖霖见状,连忙起身,倒了一杯温白开递了过去。
“谢谢。”她扶着杯壁抿了几小口,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劫后余生的阴影笼罩着她,迟迟缓不过来。
“烧照片怎么不开窗?”闻霖霖握住她的手,怜惜地望着她的眼睛,明知故问道。
闻言,闻攸妍睫毛轻颤,缄默无语地垂下眼睑,就这么和她静静地对视着。
她不说话即是默认了,闻霖霖心疼地看住她,往前挪了挪位置,伸手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她闭上眼睛,下巴抵在她的肩上,温柔地拍抚着她的后背:“如果你不想勉强自己的话,我可以代替你的。”
她的安慰方式很小孩气,却又让她在这清冷的冬夜感到无比的温暖。
闻攸妍曾在收拾房间时翻到过她画的柳煜峰,此刻对她话里的含义了然于心,幽幽地叹了口气:“他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可我至少爱他,不是吗?”她会有顾虑是正常的事,不管是出于情义或是私心,闻霖霖心里已经做好了践行它的打算,仍继续劝说她道:“姐姐,相信我,这是唯一能救你的办法。”
闻攸妍只当她是说笑,并未放在心上。她从闻霖霖怀里抽离开,按着她的手臂,撇下眉峰,不怒自威地出言打断了她的话头:“但我不愿意看着你为了我跳进火坑里。”
被她这么睨着,闻霖霖士气削弱了不少。她忍不住别开眼去,装作不懂她话里的威胁之意,看了一圈房内的陈设,转过头来,硬着头皮接着说下去。
“姐,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嫁过去后我会铺好脱身之路。你为我们闻家已经牺牲的够多了,这一次就让我来帮你。”
她的筹码始终只有她一个人,闻攸妍一向把她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宁肯把自己赔进去,也绝不能让她顶替受罪。
闻霖霖觑着她不为所动的神情,越发地着急,余光瞥见明非墨的照片,口不择言地问她道:“你难道不想再回到明非墨身边吗?”
闻攸妍的表情总算有了细微的松懈,她轻启朱唇,沉吟了半晌,最终给出了这样两句话:“我和她注定有缘无分。更何况,我根本逃不出这里。”
只有失去过才会懂得珍惜。闻霖霖找到了突破口,自信心一下跃了上来。她计划里的主人公另有其人,闻攸妍哪怕仅有十分之一的意愿,也完全足够了。
“那也未必。”
凌晨,气温骤降,小雪如飞絮般飘扬在空中。梁凤嫣开着雪铁龙从医院的车库出来,驱车赶回家里。
唐惠留在病房整理明非墨换洗的衣物,期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当她拉开门,走廊上却空无一人。她探头左右看了几眼,不见人影,转身正准备离开时,发觉地毯上置了一张写着明非墨姓名的白色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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