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7章 加拿大人民的老朋友:亚瑟·黑斯廷斯爵士
第937章 加拿大人民的老朋友:亚瑟·黑斯廷斯爵士
在1837年的英国,激进自由派虽然没有形成统一的组织,但依然可以根据他们的政治诉求划分成几个主要阵营。
首先,是以爱尔兰民族主义运动领袖丹尼尔·奥康内尔为核心的爱尔兰激进派,在《天主教解放法案》通过后,这些曾经因为宗教信仰而无法进入下院的爱尔兰人不止成功把持了下院的十来个席位,而且还与辉格党达成了政治同盟。他们以支持辉格党为筹码,换取了辉格政府在爱尔兰政策上的宽容与让步。
除了爱尔兰激进派以外,另一派旗帜鲜明的激进派则是以伦敦大学为纽带的伦敦大学系人马。
这些人以上院议员布鲁厄姆勋爵、达拉莫伯爵和下院议员乔治·格罗特、亨利·沃伯顿等伦敦大学董事会成员为核心,虽然他们占据的议席数量不如爱尔兰激进派,但是由於伦敦大学的存在,他们在英国的声浪要远胜于其他激进派别。
很多支持这一派系的人物,虽然并非两院议员,但却在哲学界及自然哲学界拥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其中的代表便包括了伦敦大学政治经济学教授、李嘉图经济学派的领军人物约翰·麦卡洛克,伦敦大学地理学教授、皇家地理学会秘书长亚历山大·麦肯诺奇,以及埃尔德和亚瑟的授业恩师、伦敦大学希腊语教授、
伦敦中央教育协会秘书长乔治·朗和拉丁语教授、皇家学会院士、伦敦语文协会主席托马斯·基伊等等。
虽然这些学者并不是议员,影响力也局限于学术范围,但是这不代表他们就不能对政府施加影响。
因为他们当中的许多人,都不止一次收到过来自政府的任职邀请,像是伦敦大学前任法理学教授约翰·奥斯丁就在辞任教席后进入了皇家刑事法律委员会任职,亚瑟平时就经常和他打交道。
而排除爱尔兰激进派与伦敦大学系人马之后,剩下的激进派大多常以单打独斗的形象示人,虽然他们偶尔会因为某项议案短暂联合,但是在大多数议案上,他们通常会为自身的独立性而自豪。
这类人物,通常来自唯物主义倾向严重的医学界。譬如从1812年第一次当选开始,便一直在下院与政府持续作对的约瑟夫·休谟。又或者,《柳叶刀》的创刊人托马斯·维克利先生。
但是,亚瑟今天多半没有兴趣和胆量前去拜访维克利。
因为维克利在那场下院质询上,可不止是就加拿大问题拷打了内务大臣罗素勋爵,他顺带著还把关于新《警察法案意见稿》的报导拍在了桌上。
虽然按照规矩,亚瑟无须出席下院质询。因为他既不是议员,也不是内阁成员,法案的责任归属于内务大臣,警务专员委员会只不过是内务部的咨询机构,因此不对下院直接负责。
所以从制度上来说,就算亚瑟理应为《警察法案意见稿》负全责,他也可以稳坐办公室,一边喝著红茶,一边享受著泰晤士河畔的微风。
但是!
制度归制度,规矩归规矩,如果是从政治角度考虑,他最好不要拒绝下院的「需要」。
因为英国政治的潜规则向来都是—一凡是不敢来下院的,都默认是心虚。
更何况,维克利那天居然还把话说的那么难听。
「如果这份法案不是在伦敦,而是在维也纳、柏林或者彼得堡提出的,那么我不会惊讶。但是在英国?在下院?在1837年?各位阁下,依我看,这是要把我们变成警察国家。当然,如果亚瑟·黑斯廷斯爵士愿意主动出席听证会,并解开我的疑惑,那么我想,这对政府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就是因为有了维克利的这段话,亚瑟想不来下院都不行了。
内务大臣罗素勋爵盼著他来帮忙挡一挡子弹,内务部的法律顾问希望能给这位警务专家加加担子,舰队街则顺势大加渲染,发誓要用透明政府的借口逼他在威斯敏斯特「上吊」。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亚瑟那天才会在达拉莫伯爵面前如此夸张的借质询表现讥讽「毫无担当」的罗素勋爵。
毕竟1832年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伦敦塔下把这辈子的子弹都吃完了,凭什么这回还是得替内务部出来挡枪子儿?
哪怕退一万步说,这回的事情确实是我搞出来的,但这不还是为了女王陛下尽忠,为了遮掩她和墨尔本子爵的那点花边新闻吗?
当然,真要说起来,亚瑟也并非完全不懂这些人为什么这么急著把他推进火堆。
谁让达拉莫伯爵和布鲁厄姆勋爵都倒了呢?
至于保守党那边?
皮尔虽然赞同警务改革,但是他又没有必要主动上来蹚浑水,反倒可以在亚瑟被批判后,装好人似的掏出他喜欢的折中方案。
既然所有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最后所有骂名都落在他头上,也就顺理成章了。
不过让骂了也就骂了,这次顶多就是临时加了一场被维克利在下院公开处刑的戏码。
至少,亚瑟觉得自己在听证会当天的表现,起码比罗素要好。
「如果一份意见稿、三两份文件、几条程序性条款便足以把英国变成警察国家,那么我斗胆说一句:英国从未强大过。英国的力量来自议会对制度的监管,来自报纸对权力的监督,来自像阁下这样医术高超、质询更高超的议员不断提出挑战。倘若果真有人渴望建立一个靠秘密警察维持统治的专制国家,他们的第一步会是取消公开质询,而不是提交意见稿接受阁下的审查。」
亚瑟嘴里念叨著前几天自己在听证会上的回答,心里不由得有几分得意。
因为当他这段话说完以后,下院甚至响起了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美中不足之处在于,给他鼓掌的那些绅士,貌似都是高等托利派的老顽固们。
亚瑟这辈子好像还是头一次得到他们的认可。
亚瑟靠在办公室的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敲著桌面:「可惜这掌声来的不是时候,维克利现在肯定恨透了我,该如何与他们和解可是个大问题————」
亚瑟正琢磨著该如何缓和他与激进派的关系,以防他们热血上头,一股脑的跑去支持达拉莫伯爵组建新政党。
忽然,只听见呼地一声,他办公室的大门被人一脚端开。
木门撞在墙上,震得墙上的伦敦地图都抖了一下。
亚瑟站起身,正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打算调去东区巡逻了,可还不等他看清楚,熟悉的嗓音已经钻进了他的耳朵。
「亚瑟!亚瑟!」
是埃尔德。
埃尔德脸色煞白,眼神又惊又乱,衣领松松垮垮的,甚至外套的扣子都扣错了。
「你————」亚瑟盯著他,愣了一下方才怒道:「埃尔德,这都什么时候了!
你现在还有空往莱斯特广场跑?!」
「亚瑟,你拿我当什么人了!」埃尔德瞪了他一眼,气喘吁吁的撑著膝盖:「我可是刚从码头飞奔回来的!」
「你跑码头去干什么?」亚瑟皱著眉:「码头的用工荒都烧到海军部身上了?现如今,搬运工都得你这个二等书记官出马?」
埃尔德拖出椅子坐下:「我当然是去迎船的!海图测量局又不是只画地图,我们也负责收集来自殖民地的最新航海情报。」
「情报?」亚瑟听出了不对劲,语气一下子沉了下去:「什么情报能把你吓成这副鬼样子?」
「你之前不是吩咐我多注意北美方向的情报吗?」埃尔德扶著桌沿,努力让手别抖得那么明显:「今早有艘加拿大来的邮船进港,或者,更准确的说,它是从魁北克出发的。」
亚瑟脸色顿时变了几分:「魁北克?」
「是的。」埃尔德点了点头,他拿茶杯的手都在哆嗦,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冻得:「不过,它是不是从魁北克来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艘船带回来的邮件袋上,盖著未经内务大臣、海军大臣或战争及殖民事务大臣授权,不得启封」的邮戳。」
未经海军大臣授权,不得启封————
身为白厅的老官僚,亚瑟当然知道,凡是盖著这种邮戳的文件袋,里面装著的绝不可能是殖民地那帮饭桶每月例行的抱怨信,而是AdmiraltySecretPacket
—海军部最高级别的密函。
每每这种文件出场,里面装著的多半不会是什么好消息,哪怕是最好情况,也是沉了艘战列舰什么的。
亚瑟皱眉思索了一阵,开口问道:「海军部会把这种密袋交给————海图测量局?」
埃尔德苦笑了一下:「你别高看我们了。那袋东西本来是直送海军大臣案前的,只是我提前接到有加拿大邮船靠岸的消息,所以提前给自己安排了个去码头巡视港务数据的差事。我上船的时候,正好撞见负责登记船只的海关官员。对方说袋子沉甸甸的,必须马上交给海军部的人带走————可偏偏现场就我级别最高,而且还是海军部直属的海图测量局局长————」
「然后你就顺势把袋子抢回来了?」
「我可没抢!我只是以海军部二等书记官的身份,替部里签收了。」埃尔德赶忙撇清责任:「我一路护著袋子奔回来,就差没把自己当弗朗西斯·德雷克第二了!」
亚瑟这才意识到情况确实不对劲,他压低声音:「埃尔德,那袋子你————看了吗?」
「我哪儿敢呢?」
埃尔德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像是终于撑不住似的,一屁股坐回了椅子里。
他像是扔烫手山芋一样,从怀里抽出那个鼓囊囊的密封袋,啪地一声扔在了亚瑟的办公桌上。
「亚瑟,我把东西带回来了————为了朋友做到这个份上,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说这话时,手还在抖,看得出来,他是真怕自己多碰一下这东西,就要被军事法庭请去喝茶。
那袋子外层是海军部特制的牛皮纸,表面压著蓝色的海军部浮水印,封口缠著三道麻绳,结扣上盖著又深又新的红蜡印章。
单是这个造型,就算外行人也能看出,这东西绝对非同凡响,哪怕让几个将军丢掉军职也足够了。
埃尔德眼巴巴地看著亚瑟,就和要上断头台了似的:「亚瑟————你看著办吧。真的,你是了解我的。」
亚瑟看了他一眼。
然后,他竟然直接伸手,把红蜡封揭开了。
没有犹豫。
没有祈祷。
没有深呼吸。
甚至连门都没反锁。
那动作,轻松写意的,就像是拆摄政街的购物发票似的。
「你————」埃尔德整个人都石化了,他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你、你————你真就这么拆了?!未经大臣授权打开这种封包,你知道会怎样吗?!」
亚瑟连眼皮都没抬,他抽出文件淡淡道:「放心,英国还没发明出能治我罪的法律。」
然后,一边端详著报告,一边抬手指挥埃尔德:「去,把窗户边第三格文件柜打开。」
埃尔德心惊肉跳浑身发麻,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只好颤颤巍巍的走到了文件柜旁。
他原本还以为那里面放著什么机密档案,或者女王陛下给亚瑟的特别授权书,结果柜门一拉开,里面竟然整整齐齐摆著一排刻得一模一样的文件袋、印章与蜡封。
内务部、外交部、海军部————
甚至还有两个早就过时了的,刻著南方部与北方部的老古董。
埃尔德结结巴巴的问道:「亚————亚瑟,你这些————都是哪里来的?」
亚瑟慢悠悠地翻著文件:「我自己刻的。」
「真的?」
「假的。」亚瑟盯著文件:「我可没有这个手艺,是维多克先生帮的忙,他认识些具有匠人精神的手艺人。我一开始只是买来当艺术品收藏,没想到————居然还真有机会用得上。」
埃尔德瞪著文件柜里的公章坟场,整个人都要抓狂了:「亚瑟,这可不是什么收藏!你这是————这是造反的前置工作!你是不是早就打算有一天要拆大臣的密函?你是不是提前计划好的?!」
亚瑟合上文件,慢条斯理地把绑著文件的麻绳放在桌角:「提前计划?你觉得我像是那种会提前计划这种事情的人吗?」
「不然呢?你连制假工匠都找好了!」
「我说了,是艺术品收藏。」亚瑟托著下巴:「埃尔德,别那么大惊小怪。」
「我大惊小怪?!你刚刚把英国海军部最高等级的密函给撕开了,你叫我别大惊小怪?!」
「我确实————可能涉嫌违法,这点我承认。」
「你还知道啊?!」
「但是————」亚瑟打断他:「我同样不认为,内阁向社会大众隐瞒加拿大发生起义的事实,就是什么公平正义的事业了。」
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
埃尔德愣住了:「你————你说什么?」
亚瑟像是没看到他的反应,只是把文件摊开,语气平平道:「加拿大殖民政府报告,加拿大六县联盟在蒙特娄组织非法集会时,与政府当局爆发冲突,整个蒙特娄市随即陷入骚乱与破坏。加拿大当局随即对六县联盟领导人发出逮捕令,并很快逮捕了从事非法活动的26名下加拿大爱国者党成员。11月16日,警官马洛被派去逮捕三名爱国者党人。他在15人警队的护送下将这些囚犯从圣让押解出城,不料在隆格伊遭到150名守候多时的爱国者党人伏击劫囚。加拿大政府得知消息后,立刻派遣军队前往镇压,但是在23日爆发的圣丹尼斯战役中被爱国者党组织的起义军击溃————」
说到这里,亚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夹著那封文件冲著埃尔德挥了挥:「也就是说,这封信是写来求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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